一根普通的玻璃管,在1100度高温的火上烤软,经师父的巧手,变换成各种形状,之后被抽成真空,注入不同的稀有气体,通电之后,闪烁几下,便发出彩色的光芒。将几根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玻璃管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好看的霓虹灯牌。
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霓虹灯首先在香港飞速传播开来。每当夜幕降临,成千上万的霓虹灯管纷纷亮起,勾勒出香港夜晚的形状。
那时的许多香港电影,都将镜头定格在霓虹灯下,霓虹灯作为一个视觉符号,和香港的故事一起,被传播到世界各地。它之于香港的意义,大概就和红色电话亭之于伦敦一样。也成为内地人到香港后首个不一样的印象标记。
但如今,当年各种颜色的霓虹灯早已纷纷暗淡下去,霓虹灯工艺被更便宜,更容易安装的LED灯取代。可谓已进入垂暮之年。
这一点我们标识广告人的体会尤为清晰,从事行业25年的一位老师傅曾说当时还年轻的自己来深圳做标识广告后曾接过一个国外中国城的霓虹灯大项目,是自己第一个外贸订单,淘得一桶金印象十分深刻,可随着新兴工艺和材料的普及早已七八年没做过大的霓虹灯项目了...
文明和繁荣的象征
霓虹灯最早起源于19世纪的美国,二战之后,在香港焕发生机。20世纪50年代,随着香港经济的增长,霓虹灯开始成为一种新型的广告方式。
到了七八十年代,香港经济开始腾飞,霓虹灯也迎来了它的黄金时期。那时的香港人,唱着《狮子山下》,相信无论顺境逆境,肯拼就会赢。
为了打造世代相传的“金字招牌”,无论是五金店、理发店、手工鞋店、小吃店,哪怕再小,老板都会花很多心思,想出一个好名字,为了做出最抢眼的招牌,甚至请书法家来题字。
这段时间,催生了一大批设计独特,充满艺术气息的霓虹灯牌,古典书画艺术和现代广告技术被结合起来,在霓虹灯牌上得到完美结合。最为经典的设计要数香港典当行的标志:一只蝙蝠衔着一枚铜钱,铜钱代表财富,而蝙蝠则是取“福”的谐音,象征“财福双全”。
再比如“大金龙雀耍乐”的招牌,虽然尺寸不大,设计却相当华丽,寥寥几笔勾勒出龙头、龙爪、龙尾,龙身下还踩着一片云彩。
最负盛名的要数位于香港西区的牛排店——森美西餐厅的招牌,它近10英尺长,8英尺高,蓝白的光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头长腿奶牛,十分显眼,成为这个社区的地标。
大品牌的霓虹灯更加引人瞩目,1973年,弥敦道一栋大厦的一整面墙,被松下的“乐声”广告牌覆盖,当时,这个由4000多支霓虹灯管制成,高20层楼的广告牌,被写入了吉尼斯世界纪录。那时候,全香港有100多个屈管师,订单多到经常加班到深夜11点也干不完。
也是从那时起,霓虹灯开始成为香港的视觉符号,每到夜晚,霓虹灯亮起,城市开始焕发生机。各色灯光勾勒出香港的街道和社区,一派丰富、繁荣的景象。M+博物馆的设计与建筑策展人陈伯康说:“当你一想到香港和它的视觉文化时,首先想到的就是霓虹招牌。”
欲望的符号
在繁盛之外,霓虹灯下的世界还有它的另外一面。
朝鲜战争时期,美国军舰不时停泊香港,带旺了湾仔的娱乐市场。
1963年,电影《苏丝黄的世界》上映,影片中身穿旗袍、风情万种的女郎苏丝黄,和湾仔的红灯区,成为香港的代名词。1970年,香港都还有夜总会直接以“苏丝黄”命名,从那时开始,人们开始常把霓虹招牌与城市堕落和红灯区联系起来。
在香港,夜总会店名总逃不开“金”字和“宝”字,寓意简单直接。金多宝、金旺角、金宝丽、宝多金……他们的霓虹灯牌多用红色和绿色,对比鲜明,吸引眼球,在夜晚闪烁着暧昧的光芒。
在不少电影中,霓虹灯也成为野性、欲望、甚至罪恶的符号。王家卫的作品中,常能见到这样的处理,在《旺角卡门》中,他利用霓虹灯来营造罪恶气氛,在《堕落天使》中,霓虹灯也是营造迷离氛围最主要的元素。
电影《花样年华》的摄影师杜可风说,“霓虹世界,是个眼花缭乱、华丽鲜艳的世界,是个稍有不慎就会跌足的亦幻亦真的世界。”
没落的行业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由于LED灯的出现,霓虹灯开始走向衰落。除了价格昂贵,不易安装等缺点,悬挂在街道上方的霓虹灯牌,还有严重的安全隐患。
于是,在2011年末,香港特区政府实行了室外装修的最新管理规定,严格控制灯牌的大小和各种间距。
而从更早之前的2006年开始,平均每年就已经有3000块不合规定的广告牌被香港屋宇署拆除。
据香港杂志《CityLife》介绍,过去20年间,这座城市的霓虹灯减少了90%。香港的视觉形态,也因此产生了一些变化。那个著名地标,森美餐厅的“奶牛霓虹灯”,也因为安全问题,于2015年8月被拆除。
“感觉好似少了什么,”餐厅经理叶凤仪说,“整条街空荡荡的。”
霓虹灯日渐式微,霓虹灯匠人也随之急剧减少,从鼎盛时期的100多个屈管师,到1995年的20多个,再到2019年,仅剩下7人,还是那几个老师傅。
80年代入行的吴师傅说,与25年前相比,工厂的收入下降了80%。在量产LED灯作为主导的今天,年轻人已经不愿再花时间进入这个已经没落的行业。
1957年入行的刘稳担心制作霓虹灯的手艺迟早会失传。霓虹灯的制作工艺复杂,要掌握方法,至少需要半年学习。“我想将它保存下去,但我可能看不到这一天了。”78岁的刘稳说。
时代在变,材质工艺在变,连香港和大陆的关系也在变。可不变的却是人们对曾经那片色彩繁华的迷恋,也还有那些老手艺人的坚持。笔者相信,不管是新旧时代的广告人,那一片对广告标识的热爱与奉献的专业精神,永远是这个行业永远不会缺乏的坚守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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